判断一场战役、战争的胜负，有多个标准，如敌我双方兵力兵器损失比，双方是否达成了己方战前目标等等，这很容易引起争论。不过，有一个很直观的相对公平的判定标准，相对来说不容易引起抬杠，即战前战后双方的实际接触线——向敌方移动则判我方胜，我方向后退则敌方胜。从这个标准来看，三十八军汉江阻击战属于一场败仗。

志愿军迎来了新对手

1950年12月26日，麦克阿瑟在东京总部接受了新任美第八集团军司令李奇微的敬礼。

此时的麦克阿瑟，既沮丧又狂躁，沮丧的是他的圣诞攻势遭遇了耻辱性的失败，狂躁的是面对惨败，麦克阿瑟决心扩大战争。他不仅要求华盛顿给他派来更多的轰炸机、大炮和坦克，还要求增派更多的部队，甚至提出要把美国国内仅有的四个国民警卫师也派来朝鲜。更疯狂的是，他要求轰炸中国的内地城市，并不惜使用原子弹。

第二次战役受阻于龙源里遭围歼的美二师被三十八军击毁的装备

李奇微想不通的是，无论空中、海上还是地面，拥有压倒性火力优势的美军怎么就败了。他的脑海中萦绕的是美国陆军的格言：找到他们！咬住他们！打击他们！消灭他们！与麦克阿瑟狮子大开口不同，李奇微要的东西比较实在。当天，他从麦克阿瑟那儿要来了美第十军的指挥权，这是他的前任沃克不曾拥有的。

临走时，李奇微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我发觉战局于我有利，您是否给予我向敌人发起进攻的决定权？”麦克阿瑟站起身来：“第八集团军是你的，马特，你认为怎么好就怎么干吧。”

当天下午四时，李奇微飞到了南朝鲜大邱。然而当晚，第一次在第八集团军后方指挥所用餐时，一件小事就给了这位信心满满的新任司令官浇了盆冷水。并不是因为晚餐不合胃口，而是堂堂的第八集团军司令官的餐桌上，居然铺了一条脏兮兮的床单做为台布。而盛放食物的餐具则是10美分一个的最便宜的瓦罐。

李奇微立刻想到，在这种世界各地重要人物经常光临参观的地方，出现了这种床单和瓦罐，这种将就的背后，掩藏着的是官兵低沉的情绪，意味着美第八集团军在之前的作战中完全丧失了荣誉感。李奇微大怒，命人用合适的台布和精美的瓷器换下了床单和瓦罐。

随后的几天，当他乘吉普车去巡视的路上，他看到了更多的不快。

他遇到的第一位站岗的士兵，命司机停车，走下车来与那位年轻的士兵交谈。那个士兵看到吉普车上下来的长官，身着佩戴手榴弹的马甲，头上是威风凛凛的毛边帽子，以及翻领上闪烁的三颗将星。但这一切似乎没能让这位士兵振奋起来。李奇微发现，这个士兵一切都还正常，立正敬礼的动作也还标准，但是，却缺少了他在二战战场见惯了的美军士兵的精气神。

李奇微沿途见了很多士兵，交谈中几乎所有士兵都对自己，对指挥官表现出丧失了信心。军官们也好不到哪儿去，他遇到的所有军长、师长、团长，全都对他提出的对中共军队发动反攻的计划大摇其头。从军官和士兵身上，他看到的是一支丧失信心的、瞻前顾后的队伍。

在一次高级军事会议上，李奇微向着自己的下属咆哮：“你们听着，美国步兵的老祖宗要是知道第八集团军现在这副样子，准会气得在坟墓里打滚！”

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中共军队将发动大规模进攻，1950年12月31日中午，李奇微从大邱飞往汉城的第八集团军前进指挥所。几个小时后，炮火映红了三八线。

战前态势

1950年12月31日黄昏17时，中朝联军在朝鲜东西海岸间四百余里宽的正面发动大规模进攻，抗美援朝第三次战役打响。这是我军入朝以来的第一次进攻战役，也是中朝联合司令部成立后两军首次大规模协同作战。

尽管一个接一个战友被冻僵而扑倒在地，部队冲锋的脚步毫不停顿。开战一个多小时后，各主要突击方向的报告陆续传到设在君子里的志愿军司令部。

1950年最后一天，113师337团进攻汉滩川，突破三八线

美第八集团军前进指挥所，整整一夜到天明，告急电话和电报纷至沓来。由西到东几百里的战线到处被中共军突破，被美军推到第一线挡子弹的南朝鲜各师岌岌可危，尤以第一师和第六师遭到的打击为甚，几乎溃不成军。

1951年元旦的早晨，李奇微离开前进指挥所。在汉城以北几公里处，李奇微就遇到了第一批败兵。越往北走，这令他沮丧的情景就接连不断，一批又一批溃退下来的士兵们乘坐汽车、迈动双腿，向南川流不息地逃去。士兵们惊慌失措，丢掉了他们的大炮，丢掉了他们手中的武器，满脸惊恐。

李奇微大怒，命令将吉普车横在路中央，试图阻止溃兵。但是士兵们对这位挂着三颗将星的美国将军不予理会，绕过吉普车骂骂咧咧地继续逃跑。他终于拦下了一辆南朝鲜军车。车上的南朝鲜军官望着这位美国将军，表示听不懂用英语发出的让他重返前线的命令。在这辆车的带动下，向南的车队再次启动。气急之下，李奇微拔出手枪向天鸣枪，从他身旁路过的士兵们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一眼这个美国将军，接着继续赶路。

离中国人越远越好，这就是败兵们的想法。李奇微的想法则是，守不住了，只能后撤到汉江以南的第二道既设防线，也许在那儿用宪兵可以拦住这些败兵。

开战三天后，我军全线突破三八线，突入敌防御纵深十五至二十公里。在前线高级指挥官众口一词的催促下，李奇微不得已下令全线后退到汉江以南。

5日，我军渡过汉江。开战七天，中朝联军前进一百多公里，由三八线推进到三七线。

8日，第五十军的一个团南进到乌山。志司作战处根据侦察情况报告，敌军在乌山设有伏兵，形成一个口袋。彭总当机立断，命令这个团从乌山撤回，同时下令全线停止进攻，主力回撤至三八线南北地区布防、休整。

由于敌军是机械化部队，乘车跑得快，第三次战役的战果为歼敌两万余人，多为当炮灰挡子弹的南朝鲜军和英军，美军损失不大。

李奇微是美军中比较有头脑的指挥官，通过研究，他发现了我军的一个特点，或者说是我军的一个弱点：

联合国军第一次向鸭绿江边挺进，10月25日遭遇中共军袭击，26日开始大规模交战，战至11月2日联合国军主力退到清川江以南，时间八天；联合国军第二次向鸭绿江进攻，中共军于11月25日发动反攻，战至12月2日，联合国军溃败，历时八天；这一次，战至1月8日，中共军停止了进攻，又是历时八天。

三个八天，三个相同的数字，都是相同的做法：在有利的军事形势下反常地停止追击。谁都懂得乘胜追击的道理，那么会打仗的中共军却停了下来，答案只有一个——中共军队不具备长时间攻进的能力。

由于战线南推，后勤补给线拉长，且美空军狂轰滥炸，导致我军后勤跟不上，只能依靠前线战士随身携带的物资发展进攻。一般一个星期左右，战士们携带的弹药和粮食就消耗殆尽，不得不停止进攻。李奇微给起了个名字叫做“礼拜攻势”。

李奇微还发现，由于美军具有空中优势，为躲避空袭，志愿军白天一般不活动，运动和进攻都在夜晚进行，这也极大地限制了我军攻击的时间和进攻的连续性。中国人尤其喜欢在月圆之夜发起进攻，李奇微给起名叫做“月圆攻势”。

现在都知道大数据，李奇微的这个分析用现在的术语就是大数据分析。

李奇微很快想到了应对之策：在我军发动进攻时，对于要点坚决防守，只要能熬到天亮，美国飞机出动，中共军就没有办法；对于我军的大规模进攻，美军可以利用机械化优势，白天乘车后撤三十公里，这刚好是我军一夜急行军的距离，既让我军无法追上展开攻击，又能与我军保持接触；面对我军的追击，发挥美国空军和地面重火力的优势，迟滞我军的进攻速度并给予杀伤，待到一周后，志愿军粮弹不济，美军适时发动反攻。

我军停止进攻一周后，在李奇微的坚持下，“联合国军”从1月15日开始发动了试探性反攻。美军给这次作战起名“磁性作战”，战斗从连排一级逐步扩大到团级、师级，最后，全线美军开始大规模反攻。

抗美援朝第四次战役打响。

九兵团由于在长津湖战役中伤亡较大，特别是由于冻伤造成数万人减员，失去战力，不得不后撤到朝鲜北部整补。直到五次战役时，经过补充新兵员和冻伤伤员伤愈归队，九兵团方才再次投入战斗。

此时，我二期入朝部队还在集结准备，前线只有最先入朝的六个军，已经连续作战了三个多月，相当疲劳且未获整补。

敌军方面，参加“联合国军”的一些国家的部队陆续到达朝鲜，南朝鲜也开始在釜山、大邱设立新兵训练营，招募新兵员，加以短期训练后补充受重创的南朝鲜军。特别是美军，接替死去的沃克担任第八集团军司令的李奇微上任后，不仅又要来了十个独立野战炮兵营，还要来了美三师、游骑兵部队（这可是美军精锐的特种部队）等整建制部队。同时，由于二次战役的失败，美国迅速从国内和欧洲征召了大批参加过二战的老兵用以补充前线损失，里面有许多是连排长和军士。

之前的文章说过，朝鲜战争期间美军的战斗力，最弱的一个阶段是1950年6月--1951年1月，此一阶段的美军在日本养尊处优惯了，且有大量新兵。美军战斗力最强的一个阶段是从1951年2月--1951年12月。1952年美军开始实行轮换，原则是作战部队半年，后方勤务一年，只要待够了时间就可以回家，虽然也换上来部分老兵，但大多数是新兵。从此开始，美军的战斗力持续下降，1953年的7个月时间，美军的战斗力仅比战争头半年强一些。

参考阅读：朝鲜战争，美军总共投入了多少兵力？美军的火力到底有多恐怖？

第四次战役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展开的。志司的策略是西顶东放，然后在东线集中兵力对突出部的“联合国军”展开反击，进而全线制止美军的进攻，为我军第二批入朝部队的到来争取时间。

杨平和砥平里

第三次战役结束后，毛主席和彭总的设想是休整2到3个月，经过充分准备后再进行春季攻势，以求得最后解决战争。

聂荣臻代总长和苏联顾问沙哈诺夫将军对朝鲜战场正面防御提出了作战意见，指出汉江南岸桥头堡我军兵力过少，仅50军和38军112师（实际仅一个团，主力在开打后方才渡江南下），不能形成一条防线。美三师已增至正面，且近期敌侦察活动较积极，恐被敌趁虚而入夺占汉江以南桥头堡和诸机场，如此到春季攻势时再重新抢占桥头堡，会增加我之困难。不如增兵加强防御。

然而，志司开会后认为：目前兵力配置应着眼于春季攻势的准备，如以重兵配置在防御一线，不利于部队休整。

聂总长和沙哈诺夫的意见遂被搁置。彭总判断，敌人目前”并无进攻我汉江南岸桥头阵地的企图。“这也是彭总军事生涯中为数不多的失算之一，就在做出这一判断三天后，”联合国军“发起了进攻。

上图中自西向东三个打★的地点分别是杨平、砥平里、横城，这三个点成了影响整个战局的”局眼“。

战役展开后，我军西顶东放，战线形成了一个大S形，战机出现。副司令员邓华的意见是对于东线突出的横城之敌发动反击，打垮敌军后，继而再夺占砥平里；副司令员韩先楚的意见比较大胆，首先直插砥平里，将东西线的”联合国军“割裂，继而分割歼敌，将美军的进攻打垮。

彭总最后采纳了较为稳妥的意见。邓华集团在取得横城反击战的大胜后，围攻砥平里失利。由于美军的防线未被割裂，敌军重新集结后，在美军优势火力的攻击下，我军不得不边打边撤。这就是被某些粉们津津乐道的朝鲜战争转折点之一的砥平里战斗，当然，另一个转折之战上甘岭战役被他们选择了无视。

李奇微和法国营营长蒙克莱尔

砥平里是连接美军整个战线的关键节点，对应的，连接志愿军整个战线的关键节点是杨平。杨平地处汉江北岸，是我军主力部队向东线横城、砥平里集结的必经之路，更是第三十八军侧后的退路要点。

李奇微的观察力很强，能够发现我军的“礼拜攻势”和“月圆攻势”，但是他的指挥作战水平有限。这次整个联合国军的进攻，从未向杨平发动过一次进攻。如果杨平被攻占，我军不仅战线被割裂，不得不大踏步后撤，在汉江南岸的三十八军的退路也将被切断。

车上站着的这个战术水平比李奇微高多了，但他水平也就如此，依仗的是范佛里特弹药量

李奇微对汉江南岸的攻击，依然采取的是一线平推。毕竟，美军的指挥官战术素养不高，打不出眼花缭乱的战术攻击，他们依靠的仍然是美军强大的空中力量和地面绝对优势的重火力，而这种火力优势，在固定阵地攻防中最适合发挥威力。

运动防御or坚守反击

1月15日开始的磁性作战，从连排规模发展到团一级，美军仍然未能侦察出我军主力的具体部署情况以及我军的下一步作战意图。为此，李奇微甚至在一月下旬亲自乘侦察机飞到我军后方侦察，也没发现所以然。

进攻，李奇微头脑中就一个念头，只有进攻，才能打乱中共军队的集结和准备，防止中共军队发起下一轮致命攻势。

1月25日，李奇微下令“联合国军”发动大规模进攻，并为此次作战起名”雷击行动“。50军和人民军1军团方向，美1军投入2个师（美3师，25师）又一个旅（土耳其旅），38军112师方向，美9军投入2个师（美骑1师，24师），韩6师和英27旅为预备队。

与之前的两次向鸭绿江边的进攻相比，这一次的第八集团军变得小心翼翼，相互间密切联系，齐头并进，稳扎稳打地向前推进，不给中国人穿插的缝隙。

1月25日，经充分准备的中朝军队联合高干会议在志司所在的君子里的一个矿洞举行。会议召开的当天，便传来了敌人开始进攻的消息。当时，并不知道敌人是通常的火力侦察骚扰还是大规模进攻的开始，便下令继续侦察敌军的行动意图。

到1月27日，前方部队侦察证实，敌军在野牧里至金良场里正面向北发起进攻，其主力沿着水原至汉城公路两侧向汉城实施突击。这一切也证明，一月初敌人的撤退完全是有计划的后撤至预定防御地区，诱使我军远距离南进。如果不是及时叫停了进攻，待到粮弹耗尽进攻成强弩之末再被敌人从预设阵地反击回来，局面将不可收拾。

尽管主席和彭总多次指出了战争的长期性，批评了速胜的思想，但是，在当时仍然有人认为经我三次打击敌军已呈溃败之势，我军只要乘胜速进便能将敌军逐出朝鲜。

会议经激烈争论虽然勉强统一了认识，但是，由于高层意见分歧，面对敌军的大规模进攻，未能采取化被动为主动的运动防御方针，反而代之以坚守反击的作战方案。结果非但未能阻止敌人的北进，而且大量消耗了我军的有生力量，使战局转入被动。

我军的方案前面说过，西顶东放。西线由韩先楚指挥第50军和38军112师，对敌进攻兵团予以坚决阻击；东线将敌军放至砥平里、横城一带，由邓华指挥39军、40军、42军、66军，形成兵力优势，实施反击，分割包围敌军，争取歼敌一部，制止敌人西线进攻势头；金雄指挥人民军二、五军团向平昌一带的伪7师出击，得手后向荣川方向发展。

西线我军四个师（后三十八军的两个师也加入进来）要阻击美军四个师、英27旅和土耳其旅、韩军两个师，敌军不仅人数占优，更主要的是从空中到地面都具有强大的火力优势。三个多月的连续作战，部队不仅疲劳且未得到整补，减员严重，依靠现有装备和人员的我军一个军抵挡美军一个师的进攻都相当困难，可见西线我军压力之大。

更要命的是，天气逐渐转暖，汉江即将解冻，到那时在汉江南岸突出部的我军将陷入背水作战的危险境地。美军有强大的后勤保障能力，虽遭受了沉重打击，但是很快就将人员物资补充到位。面对敌军准备充分的大规模进攻，除非我调动大军在汉江南岸与其死磕，否则绝无可能守住汉江南岸桥头堡。

1月27日夜，我军各部提前结束休整，准备作战。从国内抽调的四万名老兵和八万名新兵，此时尚在安东（丹东）集结，肯定是来不及补充部队参加战斗了，不得已，各部队抽调机关、后勤、担架队等人员充实部队。当时，39军、40军等我军主力均在一百多公里开外，为了保证主力向东线预定出击地域开进，西线我军部队必须死守。

1月28日，美军查出当面我军自西向东分别是第50军、第38军、第42军。在2月1日的军事会议上，李奇微也判断出我军会在东线发起反击，但他对此没有予以足够的重视。横城大败后，这个锅他让第十军军长阿尔蒙德背了。

李奇微此时的目光在汉江南岸的桥头堡。他认为，既然中国人会在东线反击，那西线汉江南岸的50军和38军就是孤立无援的，汉江即将解冻，这是消灭背水作战的这二个军的绝佳机会。于是他命令美军第1军军长米尔本和第9军军长穆尔全力进攻。

美第9军军长穆尔

2月1日刚刚上任的第9军军长穆尔，他认为李奇微的齐头并进的战法太死板，对志愿军威胁不大，决定在阵地进攻中将正面强攻，改为突入阵地、夺占侧翼以控制要点，或迂回包围来配合正面进攻。

上图可以看到，从1月25日美军开始展开大规模进攻，战至2月2日，位于最西边的第五十军阵地已被敌军突入，三十八军侧翼暴露，336团的侧后遭到威胁。

50军正面是美1军，38军正面是美9军。早在1月26日，即美军发起大规模进攻的第二天，112师336团即主动配合第50军部队，以攻对攻，向美骑兵第一师骑八团2营发起了反击。

美军的记载是骑8团2营遭到一个团志愿军的围攻，陷入了绝望的包围。美军调动了骑7团的三个营方才将2营救出。美军的看法是”这一行动表明第8骑兵团还不完全可靠“，即第八骑兵团还未从第一次战役云山战斗的噩梦中走出。战后，骑8团团长约翰逊上校被解职，谁知此人后来官运亨通，越南战争时出任美国陆军参谋长，四星上将。

需要知道的是，班英折损时的150师并不是抗美援朝时的150师，是一个后组建的部队。

从上面两张图的对照也能看出，虽然第五十军打得非常顽强，但是战斗力与万岁军相比还是有一定的差距。

敌军的大规模进攻，出乎我军的判断。三十八军112师仅有336团前出占领了与五十军阵地相邻的泰华山，敌人进攻发起后，112师的两大主力团334团、335团紧急过江，占领了鼎盖山、天德峰等前沿阵地。

临战叫停的砥平里反击战

由于骑8团还未能从云山被歼灭的阴影中走出，美骑一师迅速将其撤下当了预备队，换上了骑5团。美第9军自西向东展开骑1师第5团、第7团，美24师第5团、第19团、第21团。

此前文章说过，朝鲜战场美军第一档的部队是陆战一师和美二师，而美24师、美25师属于美军中的第三档。通往汉城的第13号公路从鼎盖山下通过，这也是骑一师和美24师的战斗分界线。

1月30日，美24师5团2营夺取了鼎盖山的前沿阵地256.4高地，这是美24师在整个汉江南岸攻势中唯一值得夸耀的战绩。美国人不知道的是，部队决定撤离256.4高地时，战士潘天炎正好在解大手，等他完事后却发现找不到部队，于是一个人留在阵地上与美军打了一个下午。

三十八军与五十军的结合部是第17号公路，这是敌军的主要突击路线。美骑一师第5团接替了第8团后，1月27日，突然向西机动，越过正面进攻金良场里的土耳其旅，突破了金良场里志愿军449团1营阵地。美9军军长穆尔的突入阵地、夺占侧翼以控制要点，迂回包围的战法奏效了。

美国人得意洋洋的写道：“中国人完全没有预料。”第五十军的战斗经验总结是：机动兵力过少，敌之火力强，我之工事不坚，遭受伤亡过大。

五十军撤出后，土耳其旅占领了金良场。之后，土耳其人开始吹牛了。

参考阅读：土耳其旅首次遭遇志愿军，被一个团二天击垮三次，土耳其人说：值

美骑5团的行动撕裂了50军150师的阵型，150师被迫放弃了自己阵型的东南角，以拉平战线。

突破金良场后，1月28日，骑5团沿17号公路北上，直扑泰华山西侧偏南的草下里南山，与志愿军112师336团5连展开激战。1月30日，美军占领草下里南山。

至此，三十八军与五十军之间的防线被敌军撕开。

2月1日晚，113师提前渡江南下，集结于京安里、龙头里以北以东地区，准备向利川方向（即沿13号公路）敌之侧翼出击。

鉴于第五十军防御正面过宽，伤亡过大，决定缩短五十军正面阵地，加强纵深抗击力量，调人民军一军团接替五十军沿浦场、果川至南泰岭公路（55号公路）以西阵地的防务；令三十八军在汉江南北两岸布置纵深阵地，隔断敌人由西向东的增援；为防备敌人一旦突破我军西线防御，向北冒进，命九兵团26军向南开进，在议政府、清平川一线构筑纵深防御阵地。

为了缓解西线我军的巨大压力，2月4日，联军司令部决定在整个反击战役开始前，先动用已经到达预定出击位置的四十二军和人民军二、五军团，出击敌人。计划由42军和38军114师歼灭砥平里的美23团和法国营，得手后向忠州以北推进；由人民军歼击进至横城东南的伪五师、伪八师和美9团的二个营。进攻发起时间不迟于6日晚。

2月4日子夜军委复电，提醒注意：此次西线进攻敌军集中了九个师旅，但是在东线仍有美军二个师伪军六个师做纵深配备，沿海还有美陆战一师和伪首都师为之呼应。敌之弱点是东线伪军多战力弱，山多呼应难。如能在东线歼敌一两个师，打开缺口，则西线敌人冒进有可能停止，但也须设想敌进占汉城后侦知我西线正面力量薄弱，仍继续进攻逼我东线后退的可能。指出：“为防止上述不利情况发生，......寻机歼敌部署中切忌仓促应战......”

军委复电引起彭总重视，召集作战部门综合分析战场形势，判断仅靠现有兵力攻歼，两个点均难以在一夜间解决战斗，且缺乏足够的打援兵力。

2月5日子夜，电令停止原定6日晚的攻歼计划，代之以充分准备，等待39军、40军、66军、人民军三军团集结完毕后，统一实施反击。

鏖战

美骑5团与336团5连激战草下里南山的同时，骑7团猛攻泰华山的东南阵地。336团向骑7团1营发动进攻，多亏1营右翼羊角山的希腊营拼死挡住了志愿军进攻，才让骑7团1营死里逃生。1月28日晚至29日凌晨，381高地（羊角山）上多次发生残酷的白刃战，希腊人三次被赶下山但又三次反攻得手。

抗美援朝战争中，敢于与我军肉搏战的敌军不少，澳大利亚营、法国营、土耳其旅、荷兰营、泰国团等都曾与我军展开过白刃战，希腊人也算一个。美军中只有游骑兵部队敢拼刺刀，战争后期的韩军也曾与我军拼过刺刀。

112师里，334团、335团作为军里排名头两位的主力团，336团就是小弟。二次战役时，336团走小路插到瓦院西南的淤口站，截住了土耳其旅和美军两个营的退路，坚持到天黑师主力赶到，与向西追击的114师夹击，将敌军打垮。

336团这几仗虽然打得漂亮，但是战果不大，而且两位老大哥打得仗更辉煌，名头被遮住了。

113师渡过汉江后，三十八军的部署是，112师继续以336团坚守泰华山，113师337团配属给112师，置于泰华山后侧西北的京安里一线，334团坚守13号公路两侧的513.5、213.8、401.9高地，335团至发梨峰做纵深准备，113师339团展开于莺子峰、杨子山一线，338团为预备队。

整个西线，最西边的1号公路最重要，1号公路往东是55号公路，两条公路向北至汉城后，继续向北直达鸭绿江边。但是这一片地势较平缓，不适宜防守。整个西线防御，无疑是三十八军与五十军的结合部第17号公路最重要，而对于三十八军来说，334团防守的第13号公路则是核心阵地。一旦被突破，在南边的部队将不得不后撤。

美骑兵第七团和希腊营发起了连续进攻，这次的对手从336团变成了老大334团。

从1月31日激战至2月3日，敌军连334团3营防守的513.5高地的前沿阵地311高地的前沿警戒阵地213.8高地都没攻下来。2月3日那天，213.8高地上的志愿军打得只剩下9连的4个人和一挺轻机枪，依然打败了美军骑兵第7团的进攻。334团的核心阵地是武甲山，513.5高地也只是武甲山高地的前沿阵地。

同时期，向13号公路以东阵地进攻的美24师的三个团仍然是原地踏步。

老大，就是老大！

三战四平后，一纵一师主要领导，前排左起：李伟、吴岱、邸怀珍；后排左起：杨大易、李际泰、刘白羽、江拥辉

此前稍早，三十八军和五十军结合部的17号公路战况开始恶化。

美骑5团侧翼突破金良场后，至1月28日，美军已突入50军150师防御纵深8公里。1月31日，美三师15团攻占了金良场以北8.5公里处的457.4高地，150师部队拼死反击，虽于夜晚夺回，但在2月1日白天再次被美军夺取。150师主力被迫向西北的149师防御的文衡山阵地转移。

穆尔抓住机会，给骑一师下令：骑5团沿公路北上，立即拿下泰华山侧后，17号公路东侧的要点西官厅北山。三十八军副军长江永辉的回忆录记载：“2月1日，337团3连匆忙进入西官厅北山阵地，担任坚守任务。”

1951年6月，邱大兴（左一）、高鹏（左二）、徐炜（左三）与战斗英雄郭忠田（左四）

二次战役龙源里阻击战，337团1连2排长郭忠田率全排利用地形阻击敌军，创造了毙伤美军数百而自身无一伤亡的奇迹，荣立一等功。这一次，已升任连长的郭忠田率3连赶赴西官厅北山。3连与美军一个营激战三天，打得只剩下十几人，依然守住了阵地。

西官厅北山战斗中的337团3连班长杜才

然而，上级此时下令撤出西官厅北山，同时，336团守了10天的泰华山也被放弃。2月4日，美骑7团占领泰华山。

原来，此时三十八军防线的东面敌情发生了重大变化，可看上面的2月3日形势图。

山中里反击战

334团防守的13号公路以东至汉江，是大片的山地，没有一条公路可通行。但是，美第九军军长穆尔认为，虽然没有公路，但是113师339团防守的杨子山到东边的汉江之间，可以用步兵徒步沿汉江河滩穿插，迂回到三十八军的侧后。这样，与在西侧的美骑5团一起，构成对三十八军的三面合围。

谁说只有志愿军会打穿插，今天我老美也要迈动两条腿，打一个漂亮的穿插给你看。

2月3日，穆尔命中路的美军第24师19团1营、3营突然转向东，越过第21团，抢占洗月里，然后沿汉江滩头，直插38军侧后，一直进至山中里。在杨子山东侧防御的是38军侦察支队，就是二次战役穿插敌后炸桥，断了德川南朝鲜第七师退路，之后又率先强行军穿插至三所里挡住了美军退路的那支侦察兵。侦察兵打穿插是本行，但是不善于阵地攻防，根本无力阻止美军前进，接战不利。

美军的这两个营，全部轻装，身后是南朝鲜的劳工背负弹药。美军的第一次穿插作战一开始很顺利，只半天时间就突入纵深，占领了杨子山侧后的626高地和113师指挥所圣德里东南的395高地，尖兵距离113师指挥所只有5公里。

美军的迫击炮对113师指挥所进行了炮击，师里的汽车和电台都被打坏了。挨了炮弹，副师长刘海清恼了，马上打电话给338团政委刑泽：“美国鬼子已占领我左侧高地，你赶紧行动打掉他们。”

山中里反击战的志愿军338团，机枪是缴获美军的老干妈

113师属于三十八军的第二主力师，主力团是337团和338团，二次战役113师立了大功，就是这两个团的部队（五个营）一夜急行军140里，创造了世界轻步兵战场行军的最高记录，提前五分钟插到三所里、龙源里，堵住了美军的南逃之路。

打穿插是高难度的战术动作，正面攻击部队必须加以配合，不失时机地发动攻击，尽快与穿插敌后的部队靠拢，方才能够达成歼敌目的。否则，穿插至敌后的小部队极易受到重兵围攻。

美军第24师代理师长布莱恩少将

美军的这次穿插，学了个皮毛。抢占洗月里后，只派了19团3营继续穿插到山中里，1营留在洗月里没动，而后续部队也不知道继续跟进，反而成了孤军深入。

338团决定，以配属的339团的1、3、8连佯攻洗月里，338团围歼山中里的美19团3营。这是一场典型的一点两面的进攻战，2月4日凌晨1点，我军各部发起攻击，山中里美军退路被截断，陷入四面合围。

2月4日天一亮，为了救援山中里被围美军，美空军出动了几十架飞机，地面重炮也参加进来。美军极力救援，但被我打援部队坚决挡住。战至下午，美军的最后一次救援行动失败，同时，338团发动总攻。18时，突进到山中里的美军第24师19团3营被全歼。

19团3营被全歼后，占据洗月里的美19团竟然不进不退，估计美军指挥官被打蒙了。美军不知死活，战机出现，三十八军决定发起洗月里围歼战。

二次战役前，338团领导朱月华、邢泽、谢春林、胡光、崔甫行军途中开会。他们即将直插三所里

前面说到，2月5日夜，彭总叫停了提前在东线进行的出击。当晚，韩先楚调原计划配合42军攻击砥平里的114师紧急过江，准备参加对美军19团的围攻。

他们牺牲在1951年春节

1951年2月5日夜，这一晚是农历的大年三十。一辆吉普车开过鸭绿江，向南急驶，车上是第三十九军军长吴信泉。

之前，准备在东北举办一期合成化作战集训班，由苏联教官讲授合成化作战的战术，志愿军很多军、师、团的军事主官为学员。合成化作战是军队现代化的必由之路，但是，当时的志愿军，没有空军，坦克奇缺，只有少量的炮兵，而我军的指挥员都是摸爬滚打出来的，对于步炮协同作战早已烂熟于心。

美军进攻开始的时候，这些军事主官们正在回国的路上，就当时的通讯条件，根本无法通知。当他们千里迢迢赶回国内，敌军开始进攻，速返部队的电报早已先他们一步到达。于是，那个学习班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吴信泉只来得及吃了碗军留守处食堂包的饺子，就匆匆带着警卫员和司机往前线赶。吴信泉说，他一口气吃了50个饺子，不知道啥味，吃到第73个饺子，才品出来是猪肉萝卜馅的，他总共吃了100个饺子。而警卫员和司机，每人竟然吃了120个饺子。

看到这就应该明白，上面很多作战，为什么都是副师长、团政委在指挥。

除夕之夜，朔风在冰封的南汉江上肆虐，114师的队伍越过大江疾速西进。子夜时分，前卫341团即向洗月里南山发起攻击，旋即得手。敌人组织力量发动反冲击，双方展开激烈争夺。

342团政委王丕礼带营连长刚刚查看完地形，准备出击策应341团，师政委李伟的电话来了：“王丕礼，你马上到我这里来。” 王丕礼想都没想就顶了回来：“我们刚看完地形，准备吃完饭就出击，哪有工夫。””让你来你就得来，限你十分钟内赶到！有新任务。”

王丕礼

刚刚赶回军部的梁兴初，为了保证一线防御的阵型，对山中里、洗月里美军的围攻，没有动用更近的339团，而是命在京安里后方担任预备队的338团攻击。

然而，此时三十八军西面的五十军阵地战况恶化，美骑5团和美三师相互配合，沿17号公路向北疾进，已经威胁到京安里的侧翼。在13号公路正面防御的334团伤亡很大，遂决定调整部署，335团接替334团部分阵地，114师341团归113师指挥参加对洗月里围攻，114师师部带两个团驰援京安里，接替335团阵地。

三次战役前，志愿军114师领导合影，前排左起:宋文洪、武世鸿、翟仲禹；后排左起:李伟、和平、余琳

师长、团长都还未赶回来，两个政委看着地图。“怎么样，有什么困难尽管提，我们尽量帮助解决。但是天亮前必须接下阵地！”“我有两个要求，第一，这条路线必须保证我们团行军，我们争取三点赶到，这样还能有两个小时修工事；第二，部队必须轻装，火炮、重机枪和后备弹药由后面运送。”“没问题！不过不能跑步行军，要留着劲儿天亮后作战，肯定是恶战。”“我知道。”

50多公里山路，李伟还是不放心，夜里骑着马赶了上来，追上了在前面带队的王丕礼。“王丕礼，你该让部队休息一下，不能拖垮了。”王丕礼一听就火了，“这个你别管。完不成任务是我的事，你处罚我。休不休息我们掌握。”李伟可不在乎下级当众顶撞，他高兴了——王丕礼立了军令状。

两点四十分，342团比原定时间提前二十分钟赶到京安里。察看完地形，王丕礼命一营守卫京安里以北阵地，二营守卫岩月山一线，团指和预备队三营在岩月山以北阵地。在342团的北面，是340团防御的上下樊川里一线。

天亮后，王丕礼带着两个参谋上了岩月山。主峰由五连守备，前沿阵地是六连。“前沿配备多少兵力？”“六连副连长带一个加强排守在那里。”王丕礼举着望远镜向前沿阵地望去，晨雾里，战士们正挥着小铁锨加修工事，四野似乎很安静。

轰隆隆的发动机声震碎了寂静！“坦克，妈的有五十多辆！告诉六连注意隐蔽。”话音刚落，爆炸声轰鸣，几十辆坦克向着前沿阵地猛轰，战士们刚修好的工事顷刻间被摧毁，硝烟中，一个战士的胳膊连同步枪被抛到半空......

"让这个连撤下来！”然而晚了，电话线被炸断。短短五分钟，一个加强排只跑出一个战士。敌人的坦克继续肆意轰击，冲上了前沿阵地。

临走，王丕礼命令二营，尽可能地坚守岩月峰，在部队可能遭受很大伤亡的情况下再撤往二线阵地。

然而，当天下午王丕礼发火了，原来二营在撤出岩月山时，未能来得及处理烈士的遗体。“你他妈的打过仗吗？为什么不掩埋烈士？”“情况危急......来不及......”“今天晚上组织反击，给我攻上岩月山，夺回烈士遗体。完不成任务我撤了你！”

当晚，二营四连夜袭岩月山，战士们猛打猛冲，击毙几十名敌人，将敌军赶下岩月山。掩埋好烈士遗体后，四连安全撤回。

在与牺牲的战友分别之际，他们来不及悲痛和流泪，他们默默地为战友添好最后一锨土，之后头也不回的撤离，也许明天他们也将与这些牺牲的战友一起，永远地长眠在南朝鲜的这片群山中。

这一天，是1951年大年初一！

汉江南岸的日日夜夜

2月5日至7日，三十八军113师在全歼了山中里美19团3营后，趁势对13号公路东侧的美军第24师发起反击，美军第5团和第19团连战连败，一路溃退。

2月5日，美军第24师代理师长布莱恩少将紧急调动第21团掩护两个团撤退。但是在2月6日，113师依然抓住了美军第19团和第21团的结合部突入，再次把这二个团打得大败。美第9军军长穆尔担心中国人再来一次这样的反击会导致这2个团的崩溃，遂命令军预备队南朝鲜军第6师团派出第19联队换下第5团，第5团改为预备队支持第19、21团。

如果不是西线的战况恶化，114师全师加入攻击，这场战斗很可能就会被称为洗月里围歼战，而不是山中里反击战。

13号公路的西侧，112师也适时发起了反击，美军骑7团的一个连被围歼。

五十军和人民军一军团方向，战至2月5日，战斗呈白热化状态。敌军集中二百多辆坦克，一百多架飞机，以及猛烈的炮火，向我修理山、白云山、光轮诸阵地轮番轰击，多路猛攻。五十军和人民军一军团各部昼夜与敌激战，阵地反复争夺，肉搏战已达数十次。至7日，敌已突破我二线阵地。为预防汉江解冻陷我于不利，命五十军和一军团主力北撤汉江，南岸仅留450团和449团一个营坚守南岸桥头阵地。

为保证东线反击战的进行，继续分割东西线美军联系，三十八军将独自坚守在汉江南岸。考验三十八军的时刻到了。

美军的作战地图，可知三十八军所处的险境

不能求全责备第五十军和人民军一军团的战斗力，他们防守的地域地势较为平坦，山没那么高也没那么险，在敌军压倒性的火力优势面前，他们已经尽了全力，承受了巨大的牺牲。

梁兴初再次调整了部署：114师师指设下道马崎，342团重点扼守350.3高地；340团守道马峙、光池院、上山里；112师师指设武甲里，334团武甲里山东北沟，335团元堂里北沟，336团新月里东高地、武甲里南山；113师师指设圣德里，337团鹤谷里、石坪里，338团旺仓里、莺子峰，339团下品里、内杜陵里。

114师指挥所山洞口，站立着的师领导们，左起：李伟、宋文洪、翟仲禹（师长）……

梁兴初意识到，有史以来，三十八军最残酷、激烈的战斗已经来临。随着调整部署的命令下达，梁兴初给参加作战会议的各师领导又下了一道命令：“各师团指挥员要注意有意识地保存一些骨干，在阵地上打光以前，尽可能从排长、副排长、连长、指导员和营长、教导员当中，抽一个下来......"

李奇微的战术水平有限，而穆尔也许是在山中里被打怕了，他们都意识到三十八军已经三面被围，背靠随时会解冻的汉江，这是一个绝佳的歼灭中共军队王牌军的机会，但是，他们也许都看到了三十八军身后的杨平，但却从来没有敢派部队向杨平发动攻击。

在李奇微的催促下，美24师21团派出E连组织一个侦察队，从洗月里出发，沿着老路再次深入三十八军纵深，以探明三十八军东侧翼的虚实，遭114师341团伏击，仅数人逃了回去。

美军的战法又回到了老路——轰炸，炮击，坦克出动抵近轰击，之后再步兵冲锋。在坑道战发明以前，美军的这套战法虽然笨拙缓慢，但是却能给我表面阵地防守的战士造成较大的伤亡。为了完成任务，坚守阵地，志愿军战士们用自己的血与肉，对抗敌人的铁与火。

从东向西，大致梳理一下三十八军随后这几天的战斗：

584高地：

2月7日起，美军第19团继续猛攻莺子峰的前沿阵地584高地，战至9日，339团5连1排连同前来支援的4连1排被美军一个营团团包围，5连副连长侯喜江率领最后的8名战士与蜂拥而上的美军拼起了刺刀，侯喜江在被美军四面包围的情况拉响手榴弹扑入敌群。美军随即猛攻5连、6连阵地，终于夺取了584高地。

10日凌晨，在战士们的强烈要求下，已伤亡极其严重的339团2营集合了还能战斗的17人，加上8连前来支援的9人，组成了敢死队，趁夜发起突袭，仅10分钟就夺回了美军打了9天刚刚夺取的584高地。10日白天，勇士们再次打败了美军的反扑，美军的信心崩溃，溃散下去。

584高地战斗中的志愿军

几天后，刚刚上任的美19团团长奥利·金尼上校被李奇微认为无能而撤职。十年后，金尼上校以上校军衔退役。这位在欧洲战场追着德国兵打的老兵，如果知道最后把他的两个营打崩溃的只是26名中国兵，不知道会不会哭。

401.9高地

13号公路西侧，2月7日，希腊营首先从发利峰前出，猛攻339团7连防守的武甲山前沿阵地401.9高地。在敌军的反复冲击下，前沿7班全部伤亡，阵地失守。7连3排立即发起反击，与希腊营一个连反复冲杀多次，夺回阵地。“希腊营惨败，那里的中国人很强大。”

正面攻击失利，美军骑1师代理师长帕尔默想重演突破金良场的一幕，奇袭401.9高地侧后的志愿军336团8连的202高地。

2月8日，他命骑5团越过骑8团前出，乘车沿17号公路疾进，随后弃车登山，尖兵30余人出现在8连指挥所附近。8连刚刚打退了美军尖兵，即发现身后又出现美军的骑5团2营。8连刚打退了G连，美军又立即投入F连，占领了202高地。当晚，8连反击，重新夺回202高地。2月9日，骑5团投入3营，战至10日，202高地失守。

2月8日，希腊营退出对401.9高地的争夺，改为美骑7团2营进攻。希腊营和第71坦克营突然越过美军骑5团北上，进至38军西侧翼的342团阵地前。

339团7连与美军骑7团2营激战竟日，打得只剩下1人，阵地终于失守，但339团9连随即反击，再次夺回阵地。由于202高地的失守，志愿军被迫放弃401.9高地。

513.5高地：

401.9高地东边的513.5高地是武甲山另一个前沿阵地，由韩军第19联队进攻。他们与希腊营同一天发动进攻，连攻6天后，随着志愿军放弃401.9高地，南朝鲜军终于获得了此次北进的唯一一个战果。

志愿军三十八军114师342团，此前的几篇文章大致介绍了该团从解放战争开始的几场战斗，现在，第342团迎来了历史上最光辉的一场战斗。

朝鲜的地形，从西部沿海的平坦向东逐步隆起，所以志愿军第五十军和人民军一军团方向打得相当艰苦，作为三十八军的西翼侧，342团防守的阵地比东翼低矮了许多，美军坦克可以驶上坡地，对我军实行近距离直瞄射击，防守难度要比东翼大。

2月6日开始，342团2营与美军反复争夺岩月山，伤亡殆尽，之后，团预备队3营顶上，《114师师史》只说了一句话：11日16时，我3营岩月山主阵地守军全部壮烈牺牲，阵地失守。

这几天的战斗，美骑兵第一师也不留预备队了，三个团全线展开。随着202高地、401.9和513.5高地的相继失守，骑一师的三个团及希腊营、韩军第19联队，将力量全部压到了三十八军的西翼，342团的方向承受了最大的压力。

直到此时，李奇微终于下了决心，命令骑一师转至骊州，准备沿2号公路支线北进，突击杨平，切断38军的退路；命令美25师留下土耳其旅和35团，美25师的24团、27团和英27旅转为东进，接替骑一师，加入到围攻三十八军的作战。而骑一师必须在美25师到来前，打开突破口。

美军骑兵1师代理师长帕尔默少将和第5团团长克罗姆贝兹上校

2月11日，在李奇微的严令下，美军对三十八军的西翼发动了强攻。

岩月山和350.3高地：

岩月山失守后，342团的2营、3营失去战斗力，只剩下1营坚守的350.3高地和位于高地南侧的前沿阵地276.8高地。

岩月山失守的稍晚时间，防守276.8高地的2连因伤亡太大，工事全部被毁，奉命向营主阵地转移。其实，二连这时仅只剩下四个人。彝族班长潘学仕双腿被炸弹炸断，对大家说：“你们都撤，我来掩护！”二次战役最后歼灭土耳其旅第2营的阳站战斗中，机枪手潘学仕端着机枪从街西打到街东，与战友们截住了逃跑的敌人，并打掉土耳其旅的炮阵地，立了大功。战士刘福流着眼泪对潘学仕说：“班长，咱活着活在一起，死也死在一起。我不下阵地，咱一起跟美国鬼子拼了！”

潘学仕急红了眼：“我命令你们，把手榴弹留下，把伤员带走，快！”刘福一边哭一边和大家一起给班长的机枪压满子弹，把身上所有的手榴弹和反坦克手雷放在班长身边。潘学仕看着刘福做完这一切后，笑着说：“你们先走，我天黑就回来了……”

当刘福向教导员方新汇报情况时，班长的机枪声戛然而止，随后，响起了手榴弹的爆炸声。

1营长曹玉海准备组织兵力趁天黑带部队重新夺回276.8高地，然而，在向团里汇报时，火烈性子的政委王丕礼却冷静地说：“曹营长，听到没有，三连的阵地不用恢复！”

1营只剩下两个连，防守的350.3高地，要面对美军骑5团一个整团还有骑8团从南侧的夹击。350.3高地是38军西端的大门，山下是三条公路的交汇点（见上图）。如果失守，美军从这沿公路突入，可以猛击38军肋部，可以直插38军身后，彻底切断38军退路。不仅如此，美军沿17号公路北上，将把我军东西线分割成两半，后果不堪设想。

曹玉海深知350.3高地的重要，他把营部就放在主峰上。检查完阵地回到营部，教导员方新告诉曹玉海：“团里决定从警卫连抽2个排补给在350.3高地的3连。王政委来电话还说，让3连抽下一个指导员，各排抽下一个排长和副排长，保存下来，以后……”

“照办。”

晚饭后，曹玉海抽着团长孙洪道从沈阳集训回来捎的“大生产”香烟，方新则开始烧毁一些文件、电报，等待着连长指导员来开营常委扩大会。

会后，方新赶到三连，带领全体党员宣誓。

天蒙蒙亮，美军的排炮开始轰击。战至上午9时，西侧前沿阵地的1连全部打光。这一边紧靠17号公路，地势平坦，美军坦克可以驶近，一打一个准。

美军一个师有一个坦克营，每个团有一个坦克连，美军的师还有防空营，装备履带式四联12.7毫米机枪和双联40毫米高炮，这些对步兵威胁极大。而我军仅有的反坦克武器就是巴祖卡和反坦克手榴弹，这些都是近战反装甲武器，在阵地防御中几乎到不了美军坦克跟前。

3连连长赵连山将炮排的两门炮放在主峰后的山头上，1排放在东西两侧山头，2排为预备队，主峰顶上放监视哨。敌人炮火一停，隐藏在山背面石崖下的战士们便冲上了阵地......

严重的时刻到了，3连阵地上仅剩几十个人，曹玉海将全营半个班的预备队派给3连。就在刚才，团长孙洪道电话里告诉他，2营、3营阵地也打得很激烈，团里很难抽出兵力支援1营，只能充分发挥现有人员的战斗力。

午后，孙洪道把电话打给了梁兴初，希望能拨给一个营。梁兴初问342团还有多少人，孙洪道答全团还有一百多人，战斗最激烈的3连阵地只剩三十多人了。梁兴初一时也拿不出预备队支援342团，命令依靠现有力量坚持到下午三点。

正在孙洪道打电话到1营询问战况时，营部通讯员跑进掩蔽部：“营长，敌人从后面上来了......"

曹玉海对着电话说：“团长，敌人包围了我们营部！我跟你告别了！团长！”

“曹玉海，你听着，实在不行就先撤下来，天黑以后我给你调兵反击！......”

“敌人离我们太近了，我走也走不开，再见了团长......"

"曹玉海，曹玉海......"电话那头再无回音。“曹玉海......”孙洪道疯一样向团指挥部外面跑，被王丕礼拦腰抱住：“老孙，你冷静点，防御战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1951年2月12日，志愿军38军114师342团1营营长曹玉海，在美军四面包围中率部队奋力冲杀，不幸中弹牺牲，时年28岁，追记特等功，被授予一级战斗英雄荣誉称号。由于曹玉海的家乡从莒县划到新成立的莒南县，直到2000年4月，第38集团军方才找到了英雄的家乡，找到了抚养曹玉海长大并送他参加八路的长嫂王月花。

战士们高喊着为营长报仇，再次将敌人打了下去，阵地上只剩下教导员方新、1连长赵连山，和二十几个战士。

十几分钟，敌人又成群地涌了上来，打下去一批又上来一批。

下午三点，3连只剩下4个人。负伤的1营机枪连副连长孙德玉，被保留为种子的2连指导员李潘翘，主动爬上山与3连的战友并肩作战。

赵连山走到方新跟前：“教导员，你快点下去吧。阵地上就剩最后几个人了，你快走吧......"

方新默不作声。激烈的枪声又响了起来，敌人又冲了上来。“教导员，你快下去，再见了......”赵连山一走，方新立刻带着两个通讯员一个电话员上了前沿。当他刚上阵地，一发炮弹在他附近爆炸，大腿左侧被弹片击中，鲜血直流。通讯员要背他下去，被方新一把推开，挥枪向敌人射击。

二级战斗英雄，一等功臣，方新烈士

枪声似刮风，战士们一个一个的倒下，敌人越来越近。方新将最后一发子弹射出，击倒一个敌兵，抱起一发去掉了引信的迫击炮弹，冲入敌群......

危急时刻，团政治处副主任孙永章带着几名战士赶到。美国人最终意志崩溃了，当赵连山挥着没有子弹的驳壳枪向敌军冲去时，敌人被吓跑了。

孙永章最后看见阵地上的人是五个重伤员和3连长赵连山、1班副班长刘占清、营部通讯员王青山。

12日16时30分，340团7连和114师警卫连1个排接替阵地，1营奉命转移。战后，一营被志愿军总部授予“抗美援朝英雄营”称号，三连记特等功。

上下樊川里：

13日起，接替骑5团的英29旅对350.3高地和上下樊川里阵地发起进攻。英29旅是支刚赶到的生力军，里面集合了英军多个著名团队，为英军的王牌。

英军虽然夺取了350.3高地，但是英国人打仗保守，顾忌北边的上下樊川里阵地对他们侧翼有威胁，不敢长驱直入，而是继续进攻上下樊川里，试图扩大突破口。340团4连在上樊川里北327高地力抗敌军，战至最后16人，依然守住了阵地。

如果“联合国军”不顾侧翼威胁，大胆地沿着17号公路穿插，见上图，我军是很难挡住沿公路机动的敌军机械化部队。那么，战争历史有可能改写。

武甲山：

战至13日，13号公路东西两侧高地已被敌军攻占，美骑7团、希腊营向三十八军正面的主阵地之一武甲山反复冲击。

骑7团沿13号公路机动，向把守山口的334团2连发动了进攻。一个上午，阵地失守。

112师师长杨大易把山炮营营长找来，“把炮给我搬到路口转弯处，直接瞄准打。”“如果敌人上来了，炮怎么办？”杨大易恶狠狠地说：“那就把炮炸了。”

这是没办法的办法，一旦敌坦克沿着公路冲过来，山炮是打不了坦克的。然而，奇效出现了，志愿军大炮一响，美军懵了，2连的三个班一个冲锋，刚刚占领山头的敌军掉头就跑。

美军的进攻达到了疯狂，坦克也突入到设在武甲里的112师师指挥所附近，坦克后面是美军的步兵。气氛紧张，有些人准备烧文件、砸电台。政委李际泰立即进行战斗动员，杨大易亲自部署机关人员进行战斗准备。警卫连冲上去，将敌人顶住，撑到天黑。

骑7团伤亡惨重，向旁边的骑8团求援。然而，骑8团在夜里阵地遭志愿军反击，阵形被割裂，自顾不暇。

14日，骑7团和希腊营全面展开，猛攻一天，一无所获。当日，美25师赶到。

15日上午，在骑8团的支援下，骑7团和希腊营终于攻占武甲山。随即骑1师向第25师移交阵地，赶赴骊州。

13号公路终于打通，但是，李奇微发现，他的闪击杨平的计划破产了。骑5团被派去救援砥平里，骑7团、骑8团伤亡太过严重，士气不振，需要休整。突击杨平的计划被迫取消。

580高地：

南朝鲜军第6师团负责攻击武甲里东边的580高地。抗美援朝首战打的就是伪6师，然而韩军就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次次被歼，又一次次重建。

1951年以后，南朝鲜开始设立新兵训练营，随打随补，炮灰源源不绝。另一方面，美国也按照美军重装师的标准开始武装南朝鲜军。从作战意志、战术动作来说，韩军部队已开始赶超美军。

参考阅读：嘴上从没输过，战场从没赢过，朝鲜战争中的韩军真的如此不堪吗？

美24师师长把师属坦克营调给韩6师，重炮全力支援，在美国人的火力支援下，韩6师19联队的进攻比美军还疯狂。

跨过鸭绿江时的335团领导，左起:刘鸣鹄、陈瑞文、范天恩、王培德、孙洪瑞、赵霄云。

战至14日上午，335团团长范天恩也直接打电话给军长梁兴初要求增援：“军长，军长！我们团1营打光了！派3营上去，没一个小时又光了！现在团部右侧山垭口吃紧，我把警卫连都派上去了。军长，我求你再给我派点人来……”

335团是军主力团，是打了著名的松骨峰战斗的部队。范天恩都叫苦了，那是真的苦。

梁兴初一咬牙，把预备队341团3营派了上去。说是一个营，其实此时只有几十人。2月15日，刚上阵地341团3营一转眼也快打光了，营长刘保干在韩军蜂拥而上之时抱起一挺机枪向冲上高地的韩军猛烈扫射，突然腹部中弹，肠子流出，他一手把肠子捂进伤口内，一手坚持射击，终因失血过多而匐然倒地。教导员刘德胜率最后的50余人死守主峰，最后用石头把韩军打了下去。

横城反击战后，我军从东线推进，砥平里之敌已处于我三面包围中

16日，美军第5团换下韩军第19联队，韩军第6师团和英27旅被派往砥平里增援。

杨大易又给范天恩派了100个援兵，是打光炮弹的师山炮营的炮兵。范天恩给他们每人9颗手榴弹，这100个援兵上了580高地没多久，1营营长又报告，又打光了。

最后，范天恩把舍不得动用的通讯班也派了上去。通讯班一水的精干小伙，每人一支快慢机，200发子弹。

范天恩做了简短的战斗动员。做完动员，通讯班没人吭声。寒风将远处580高地炮弹炸起的尘埃吹了过来，落在战士们的身上。突然，一个声音冒然响起：“团长，把你的子弹再给我20发。”

范天恩身子一振。这是什么，这就是士气！

“我给你”，范天恩从手枪里卸下弹夹，把子弹一粒一粒地数给那位小战士。“你就代表我范天恩上阵地，我代表全团谢谢你们！”

日落前，敌人的进攻停止了。

团指挥所的电话响起。“是范天恩吗？你听着，命令你的部队，今夜至明天全部撤至汉江北岸......”

“怎么？不打了？”

“东线反击胜利结束，歼灭敌人两万两千多，我们的阻击任务完成了，可以北撤了......喂......喂......"

"好消息，东线反击胜利结束，歼灭敌人两万多......"范天恩扔了电话就往外跑，两眼一黑，咕咚一声栽倒在地。当他醒来时，发现已被人抬回指挥所，政委正在喊他......

再说回584高地，美24师自从被114师341团消灭了侦察队后，打死也不再从洗月里方向搞穿插了。他们继续攻击584高地，可自从2月10日被26名志愿军战士从山上赶下来后，美24师的步兵不管长官如何叫喊，就是不再往前冲。他们每天的工作就是打炮，然后大呼小叫的到山脚转一圈，爬到半山，志愿军一开枪，转头就跑。

此时，338团接替了339团的防务，但这个主力团除了防炮，几乎很难捞到硬仗打。

美军第25师师长基恩少将（左）

与三十八军的东翼类似，顶替美骑一师上来的美25师也摆脱不了磨洋工的嫌疑。每天的进攻搞得轰轰烈烈，但是雷声大雨点小，步兵与我军稍一接触，立马滚下山去。打到16日，依然原地踏步。

2月16日下午17时，38军奉命向江北转移，338团、341团各2个营掩护全军撤退。

敌前撤退历来是军事上的一道难题，三十八军当面此时是美24师、美25师、英29旅，只要这些敌军展开追击，已经极度疲惫伤亡极大的三十八军很难全身而退。

17日，李奇微亲临前线视察。这一天美军的炮兵格外卖力，炮声隆隆，阵地上浓烟蔽日。总司令很高兴，对下属提出了表扬。

18日，李奇微接到报告：中国人不见了！

到底是三十八军撤退行动隐蔽得好，还是一线美军怕追过去被志愿军打反击，明知志愿军后撤而故意隐瞒不报，成了一个谜。

由于砥平里战斗失利，我军通过东线反击打开战役缺口，进而制止”联合国军“西线进攻的战役企图未能实现。此后，”联合国军“渡过汉江继续北进，但是进攻势头已明显减弱。不久，美军侦知我二番参战部队已经进入朝鲜，遂停止进攻转入防守。

三十八军汉江南岸阻击战，伤亡一万多人，很多老骨干都打没了，部队伤了元气，缺席了第五次战役，用了很长时间才恢复战斗力。

从战线变动来说，美军真正通过战斗从三十八军手中夺取的主阵地只有一个武甲山，英军借美军的光夺了半个即岩月山--350.3高地，其他都是因各种原因主动放弃的。但是如果只看战线的变动，无疑这是一场败仗——因为从汉江以南退到了汉江以北。

从战役目的来说，三十八军坚守汉江南岸，吸引敌军主力，造成我军东线反击的有利态势，为东线我军主力集结、反击赢得了时间。此外，也为我第二批参战部队入朝争取了时间。这两个战役目标都实现了。

在坑道战出现、成熟以前，美军利用其火力优势，只要不顾伤亡想拿下，美军都能从我军手里夺取我之阵地。虽然志愿军战士付出巨大牺牲，但是血肉之躯是难以抵挡铁与火。1952年以前，美军与我军共发生了十四场残酷的阵地争夺战，无一例外的都以美军最终占领而结束，这里面包括惨烈的铁原阻击战、血岭、伤心岭等。

1951年底我军开始构筑坑道工事，1952年5月一线坑道构筑完成。在1952年的1--6月，美军向我阵地发动的大大小小数百次进攻中，攻击得手的成功率只有6%。而同时期我军利用坑道屯兵接敌发起进攻，成功率近80%。到了上甘岭战役时，美军终于认识到，不论怎么努力，只要中国人想守，美国人就攻不下来。而马踏里西山、梅岘里东山等战斗直至金城战役，又告诉美国人，中国人只要想攻，美国人就守不住。

坑道战前的十几场阻击战中，三十八军的汉江南岸阻击战，打出了极高的战术水准，甚至可以说是防御作战的天花板。

入朝时的三位军领导（左起:梁兴初、江拥辉、刘西元）换上了人民军军服

韩国人喜欢吹牛，号称打仗从没输过，但是对于韩军参与的这场进攻，韩国人竟然一个字也没有。

美军的战史中，获胜了大吹特吹，就是失败了也会把过程详细描写一番，虽然会进行一些文字修饰和玩一些伤亡数字游戏。但是，唯独对三十八军汉江南岸阻击战，这在美军的角度看怎么都是夺取了阵地，将敌军击退的一场光辉胜利之战，美军的战史却是开局一张图，聊聊数语简要概述，然后就翻篇了。

这很不符合美国人、韩国人张嘴就来的大嘴巴特性！这是为什么呢？

1953年7月，人民欢迎万岁军官兵回家

也许，三十八军虽然最终撤退了，但是留给敌人的是强烈的心灵震撼，对美国人、韩国人、希腊人、英国人、加拿大人、澳大利亚人、新西兰人，对他们的信心和士气，对心灵的打击，这才是最致命的！